where `id`='817' limit 1光明寺的半边月_山东日照游记攻略_山水旅游黄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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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明寺的半边月

山东日照康辉旅行社 | 发布于2006-03-22 15:42:00 | 来源:网络 | 目的地:日照
   一夜没睡踏实。
   客房里就我一个人,旁边排了五六张床,全都空空如也。原住在这里的两个居士,傍晚啐啐作响。隔着两道门,串串鼾声清晰可闻,那是一个行脚僧在此挂单。该僧不知来自哪里,已走过多少地方?明日他还托钵上路,继续他的云水生涯么?又为自己的猜度感到可笑。“慎莫念过去,亦勿愿未来。过去事已灭,未来复未至。”一位禅师说得极是。听人家的鼾声多么响亮,像高僧念出的佛号一般绵绵密密,那梦境分明是一片湛然。门厅里端坐着的那尊佛倒是安静,昨晚进来时见他法相庄严,结着一种我不能结的手印。我不解他也不说,就那么在我门外通夜坐着。有言道,天雨虽宽,不润无根之草。我是不是一棵无根之草呢?佛不回答,只有窗上那块塑料纸说,啐,啐,啐。
   五莲山我已来过多次,一般是陪外地的客人,尽地主之谊。而这地主也当得马虎:上得山来,天竺峰下站一站,光明寺里串一串,引至寥天阁,指点几下流云峡,便沿东路而下山,个把钟头完事。尤其是,对寺里的佛像,香烟,经声梵唱,都存了一层隔膜。进来漠然观之,出去不留印象。塑料纸啐得正确,我就是一棵无根之草。
   然而,风还是把我这根草吹到这里。国庆节前,山东省佛教协会会长。光明寺主持觉照法师捎来口信,让我抽空去见见面,讨论如何发掘五莲山佛教文化之事。节后一日,正巧市民族宗教局局长赵自秀上山,我便根他一起去了。至光明寺是十二点整,法师早已准备好六个素菜招待我们。我们边吃边谈,光明寺地藏殿考证事,阿掖山废寺修复事,一碗米下肚,话题也差不多说了个明白。饭后至方丈堂喝茶,我看着一橱经书,心中忽然一动,便向法师提出能否在寺中借宿一晚,法师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了。
   法师送局长下山时,我去了监院然慧师父的寥房,与他谈了半个下午。四点,他领我参观僧人们得晚课。课毕,觉照法师对我说,你既然来体验生活,今晚就不招待了,咱们与大伙儿一起吃吧。于是,斋堂就多了一碗一筷和一具臭皮囊。臭皮囊装了一些饭菜,又和法师踱至山门外说话。暮秋的晚风从山壑中吹来,让法师的广袖僧服微微拂动,而他那高大胖壮的身躯却稳立如松。夜色渐渐墨染了四周的山头。晚风也萧萧送来山壑中的凉意。法师说,我看你穿的太少,加件衣服吧。回方丈室,他果然找了一件羊毛衫与我。穿上,正体会着暖意,一个带了眼睛、身板瘦弱的年轻僧人来报告事情。法师介绍说,这是广东岭东佛学院的毕业生延亮,你可与他谈谈。延亮引我至他的寥房,特意找出上好的印度檀香点着,从“戒、定、慧”三个字开始,与我谈至深夜。
   再接下来,脑子总算累了,正昏昏欲睡,却又被板声遽然惊醒。我看看表,还不到四点。僧人们却要起床了。“山寺日高僧未起,算来名利不如闲”。这句老话似乎不能信,和尚们也很辛苦。我穿衣起身,开门看看,只见一位中年僧人一手提板,一手执槌。来来回回地在院子里转悠。梆!梆梆!梆!梆梆!这枣木板的清脆在万籁俱寂地清晨很是振动人的神经。我记地有资料介绍,这板面上一般要刻“谨白大众,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,各宜醒觉,慎勿放逸”等几句偈语,不知这板刻没刻上。然而,板声的效力却很明显:寥房的窗子次第亮起,院里一会儿便僧影晃动。在大殿那儿,一位老僧忙着上供,一位年轻和尚已经撞起了晨钟。空嗡,空嗡,院里的空气似乎也有了抖动。
   想到寺外听这钟声,我信步走下一级级台阶,去了山门之外。因为寺墙将灯光全都拦住,眼前空然地就出现了另一境界:头顶半边月亮,一天星斗;身边几丛淡竹,满地月光。而四周如莲花瓣状的一圈山头,都静静地立在那里,和我一起听钟声,并对每一声都作出回应。
   我一时竟恍惚起来,不知这钟声来自何时。来自唐朝吗?可能。来自宋代吗?也可能。因为志书上记载,那时的五莲山即有寺庙。如果它来自明、清、民国,那更是肯定的了,因为万历年间这里经皇帝赐封重建,香火盛达300于年。1947年之后,这里有过半个世纪的寂寥。而今,钟声再度响起。
   “钟声明慧眼,月色照禅心”。我记起了苏州寒山寺的一副门联。
   我不知道,自从佛学入汉,普被东土,两千年钟声悠扬,它曾经明了多少人的眼目?“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”,到底有多少人看破红尘,不再执着?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”,究竟有多少人善根增长,远离邪恶,努力使人间成为净土?
   我也不知道,自从六祖慧能一偈成圣,有多少中国人就迷在一个“禅”字上。然而,究竟什么是禅?有人说,是“无心”;有人说,是“吃茶去”;有人说,是“水月镜花”;有人说,是“云在青天水在瓶”。还有人说,都不是,禅宗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开口即错,动念即乖。
   只好不开口不动念。望天上的月,看身边的竹。突然,竹动影移,虚赖细细。古德讲:“青青翠竹,尽是法身;郁郁黄花,无非般若”。竹啊,你在聆听过千年的钟声,沐浴过万年的月色,你可会告诉我究竟如何解脱,如何成佛?
   这么一问,竹子反而不动了,又立在那里不语。
   耳边的钟声歇了,梵呗隐隐传来。我缓步回寺,走上大殿,只见觉照法师身披大红袈裟,正率领僧人们做早课。昨天从交谈得知,他外出时不慎扭伤,至今未愈,此刻他在佛前一次次跪拜,一次次问讯,如法如仪,让人见不出丝毫异样。他的身后,是三位刚从镇江定慧寺受戒归来的年轻僧人,其中有一位还是大学毕业生。三坛大戒下来,他们已经成为真正的比丘了,看他们脸上挂着法喜,听他们用梵音传达出的兴奋,是多么的与众不同。他们拜过佛,又向东序一拜,向西序一拜,而那些师兄们却去五体投地拜佛,一次还礼。看到这里,我眼睛已是湿湿的了。
   早课毕,用过餐饭,我向法师们告辞,便出了山门。过竹林,下石阳,是方方正正的洗钵泉。我扶栏延颈,在水中照了照我的今生幻影。原来丑极,不堪入目。眼光躲时,却见水边有一淡淡的白影而,兀自悄悄晃动。抬头去看,原来那边月亮尚在西天。

注:
赵德发:山东省作协副主席,日照市作协主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