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百里娄山山脉,浩瀚雄浑,莽莽苍苍。毛泽东有词云:“苍山如海”!在山海的西段,有一片山地,古名“枫香坝”。枫香坝距
遵义县城50公里,而今行政区划属枫香镇。这里,山高岭峻,壑深谷幽,梯田层叠,田畴相连,清溪碧流环绕其间。举目山山岭岭林木葱郁,俯身山谷处处
温泉四溢。枫香坝不但温泉多,而且矿泉水水质堪称全国一流。地下,还埋藏着二亿多吨优质煤炭。这里,一年稻麦两熟,四季色彩缤纷,大片黄灿灿的是优质烤烟;大片红灼灼的是辣椒和鲜果。改革开放以来,枫香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林茂粮丰、六畜兴旺,山民们从贫困步入小康。
枫香坝名字的来源,何须猜测。它方圆数十里辖区内,枫香树成林。枫香树,多年生乔木,树身高大粗壮挺拔,其根龙盘虬结,它挺立在高山大岭,深情紧系着黄土地。它能挡住泥石流,它能肩起大雷雨!当你面对粗大挺拔的枫香树时,会油然而生敬意。每到深秋,经霜的枫叶如火如血,染得山山岭岭一片火红,好似一片火海,蔚为壮观。
今年深秋,我沿着当年的红军长征路来到遵义县枫香镇,面对着满山遍岭如火如血的红枫林,顿觉浑身热血沸腾,思潮激荡!眼前,仿佛又重现当年红军长征那伟大悲壮的画卷;仿佛又重现红军队伍高扬的战旗;仿佛又重现我们领袖和红军战士伟岸挺拔的身影……
岁月匆匆,当年红军长征过贵州,屈指算来,而今已七十个年头了。今天我来枫香坝,就是为捧起一片如火如血的枫叶,以无限庄严的情思,重读那一页血与火的岁月。
翻开中国革命史册,上有一行金光闪闪的名字:“枫香坝苟坝村”!苟坝,是枫香镇境内一个小小的山村,它位于石
牛山、马鬃岭山麓,是一片峰丘环抱的岩溶坝子。这个座落在崇山峻岭中的小山村,曾为中国革命作出过辉煌贡献,因而彪炳史册,闪耀着光彩。
在遵义会议后,1935年3月9日,党中央、中央军委移驻枫香坝苟坝村。此时,革命仍处于严峻的关头,党中央在这里召开了政治局会议,成立了“三人军事领导小组”,正式确立了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权。毛泽东从苟坝开始,才真正有权指挥全军。在敌重兵压黔境,党和红军生死攸关的严峻时刻,毛泽东以他高超的军事天才,以他的宏才大略,指挥红军杀出重围,率领全军越过万水千山,胜利完成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。
1935年1月,遵义会议决定:“常委再进行适当分工”,“以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”(《遵义会议文献》)。2月5日前后,红军行至云、贵、川交界的“鸡鸣三省”处,中央政治局常委再次分工,决定由张闻天(洛甫)代替秦邦宪(博古)负总责,主持党中央的日常工作。旋即,红军二渡赤水河,回师黔北,攻占桐梓,再克娄山,重进遵义。蒋介石欲夺回遵义,紧急调集中央军以及川、湘、桂、滇、黔各路大军四面合围,南北夹击,企图将红军围歼于遵义、鸭溪一带。党中央和中央军委为加强军事指挥工作,3月4日在遵义决定:“特设前敌司令部,委托朱德同志为前敌司令员,毛泽东同志为前敌政治委员”(《文献和研究》)。遵义会议之后的毛泽东,在军内仅是前敌司令部的政委,尚无权指挥全军。
3月6日,红一、三、五军团和干部团从鸭溪地域西进,相机出击敌人。3月9日,党中央、中央军委进驻苟坝,实行靠前指挥。中央机关和军委纵队驻扎枫香坝,此时的枫香坝,真可谓一片火红。
3月10日,驻纸房、平家寨一带的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、政委聂荣臻紧急电报军委,建议我军进攻打鼓新场(今金沙县城),消灭黔敌何知重、犹禹九部。党中央、中央军委接电后,立即在驻地苟坝召开军事会议。会议由党中央负责人张闻天主持,参加会议的有毛泽东、朱德、刘伯承、李富春、林彪、聂荣臻、彭德怀、杨尚昆,一军团参谋长左权、政治部主任朱瑞、三军团团长、参谋长叶剑英、政治部主任刘少奇以及军委纵队司令员、政委等。王稼祥坐着担架到会。会议认真研究了林、聂的建议,多数与会者摩拳擦掌,求战心切,一致同意在打鼓新场与黔敌接战。参加会议的毛泽东沉着冷静。提出反对意见。他分析,此刻敌100多个团的兵力已对我军摆下南北夹击的阵势,如果此刻急于进攻打鼓新场,红军将有全军覆灭的危险。争论非常激烈。毛泽东据理力争,但未能说服大家,为阻止这场断送红军前途的灾难发生,毛泽东态度十分强硬。主持会议的张闻天见争论不休,便采取民主表决,少数服从多数。但是,会上大家举手通过了林、聂进攻打鼓新场的建议,毛泽东无可奈何,只好服从。
当夜,毛泽东反复研究敌我态势,夜不能寐。他焦躁万分,半夜提着马灯,顶着凛冽的寒风,穿树林,走山路,涉小溪,赶到周恩来、朱德驻地商议军情。周恩来正在阅读军情电报,毛泽东恳切地对周恩来再三劝说,希望周不要急于发布进攻打鼓新场的命令。下半夜3时50分,二局急电周恩来,电文说,红军如欲进攻打鼓新场,滇敌与川敌有向我军侧背夹击之势。毛泽东的深刻分析说服了周恩来和朱德。三人决定次日再说服大家。
11日清晨,军委再次开会讨论。毛、周、朱在会上详细分析敌我形势,反复阐述不可进攻打鼓新场的理由,此分析得到大多数同志赞同,于是会上作出撤消林、聂建议决定。军委以朱德名义向一、三、五军团发出《关于我军不进攻打鼓新场的指令》,电令说:“滇军鲁旅已到黔西,十二号可到新场。安、龚两旅则跟进,依此,我主力进攻打鼓新场,已失时机……”
通过这场争论,周恩来说:“打一次仗,开一次会,讨论半天,弄得大家很疲劳。不能大小问题均由集体讨论和指挥。”毛泽东当即向党中央建议:“应成立一个精干的军事指挥小组”。张闻天通过此次争论,意识到战场情况瞬息万变,须临机决断,依靠多数人开会讨论,会贻误战机。用民主表决方法处理紧迫的战争问题不妥,应改善军事领导方式。自己不符合过多参与军事指挥工作,他主动退出军事指挥岗位。
3月12日,中央政治局在苟坝开会,决定由毛泽东、周恩来、王稼祥组成“三人军事领导小组”,党中央授予“三人军事领导小组”军事全权,统一指挥作战。在战争环境中,“三人军事领导小组”是党中央最重要的领导机构。毛泽东进入“三人军事领导小组”,表明遵义会议后,进一步确立了毛泽东在党内和军内的领导地位。至此,遵义会议提出的“改组党中央领导,特别是军事领导”的历史性任务在苟坝才算圆满完成。
位于苟坝北侧纵深地带的一座四合院,便是当年党中央机关驻地,成立“三人军事领导小组”的政治局会议在这间房子里召开。而今,这座建于清光绪初年的老房屋,保护完好。附近房屋的墙壁上,红军留下的标语、漫画还依稀可见。
当时这座院落周围警戒森严,电话线从这里牵往各处,四合院内安装发电机,马达日夜轰鸣。敌机投弹轰炸此房,房北侧和东侧几百米处炸得泥石横飞。西侧百余米有间茅草棚,叶剑英、毛泽东当时在此茅棚内躲避空袭。
中央机关有几十名女红军,分别住在苟坝打牛窝黄明亮家、苟坝小街黄
吉安家、苟坝长五间傅再英家。女红军们都很年轻,穿灰布军装,戴五星八角帽、打绑腿、背短枪。她们英姿飒爽,带领群众打土豪、筹军粮、治伤员,在群众大会上教唱红军歌曲,并在罗家园子石台上搭起舞台,每天下午表演节目,宣传革命道理,苟坝的贫苦山民都争先恐后前来观看演出。女红军中,有中央局秘书长邓颖超、
江西省工农监察委员会主席蔡畅、前线司令部指导员康克清、中央局妇女部部长李坚真、军委机要秘书贺子珍、军委武装总动员部副部长金维映、少共中央青妇干事王泉媛、苏维埃中央政府艺术局局长李伯钊、红军大学教官邱一涵、吴仲廉、少共中央局组织部长刘英、军委二局报务员李建华等巾帼英雄。
七十年前,长征路上烽烟滚滚,腥风血雨。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从枫香坝苟坝村走了,他们一路浴血战斗,一路高唱战歌,一路高扬信念的旗帜,一路播下革命的火种。
七十年来,他们走得很远很远了。然而,他们如火的豪情,壮烈的浩气,伟岸挺拔的身影仍长留在这片山海里。
枫香坝的乡亲们告诉我,“红军走了,他们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里,都长出了一株粗壮高大的红枫树……”
是夜,我住宿在枫香温泉宾馆,夜不能寐。听山海林涛澎湃,轰轰烈烈,仿佛在唱当年那支英雄之歌,“铁流二万五千里,朝着一个方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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